四 中學

一九九七年年九月,我進入了葛江中學。

剛入學時我是很有優越感的,就像現在很多無知的臺灣人一樣,以為大陸還停留在文革的落後時期。那時候我還不知道文革時什麼,但我印象中的大陸,不但制度落後,連思想也是落後的,我想像我的同學都不會比我聰明,幻想著我可以輕易的長期佔據第一名,同時也不忘了為臺灣爭光讓他們看看臺灣人的厲害。一九九七年中國偉大領袖鄧小平去世,那時候我還在臺灣,我記得臺灣新聞大幅報導,可是當我路過電視機偶然聽到那個名字的時候,我以為那是位女性,至於他是什麼人物,我也沒有去細究,因為那時中國的政治問題我一概沒興趣。2003年我一個臺灣的朋友到也隨父親到大陸求學,他來沒多久就遇到高三的文綜考試,卷上有一個題目:“誰提出一國兩制?”他的回答是毛澤東,我猜想他可能只知道毛澤東,雖然覺得有點可笑,但當我回想到我曾經以為鄧小平是女性時我就收起我那淺浮的態度,因為我也曾經如此幼稚可笑,並不完全是我們的錯,兩岸的交流認識太少而誤解的確太深了。

沒有被老師選為班幹部,這對小學常當班長的我是一個刺激,第一次感覺到這裏不是我的地盤不是我的家。當時我安慰自己,算了,老師不熟悉我,我開始企盼著下一次的選舉,但我們的班主任似乎對選舉不怎麼熱衷,初中三年中僅有一次班級幹部選舉,當選的人大多和初一入學時老師指定的基本一樣,此時我已經對班級事務已不再那麼關心,因為覺得這個班級跟小學的班級氣氛是如此的不同,到三年後畢業時我甚至有很多同學沒說過超過十句的話。再加上不喜歡八卦的打聽,我刻意收斂自己個性,以至於某個同學的有趣綽號或幾乎眾所周知的趣聞都是畢業多年後朋友閒談聽說後才有哈哈大笑的機會。

第一次的語文默寫就讓我大受打擊,老師說錯4個以上的人站起來,誠實的我站起來了,異常恥辱。想當初我都是好學生,現在居然在全班面前顏面丟失,我哭了,沒有人發現。我發現一切都與我想像的如此不同。我並不想向老師解釋我不會大陸的羅馬拼音,可是老師似乎注意到了,他的安慰讓我心情平靜許多,雖然他看起來沒有親和力,笑起來有點古怪,不過初中三年還是對我蠻照顧的——在語文課打瞌睡時從沒有找過我麻煩。我想我難過的大多數原因是潛意識裏希望自己是老師印象中的好學生,而現在我的壞成績給老師留下不好的印象,所以當知道我的印象在他心目中沒有破壞時,我就不難過了。

初一前半年的成績經常破我個人紀錄,臺灣教的數學內容和進度跟中國大陸不太一樣,我數學第一次考了不及格,破了我第一個不及格紀錄。當時我安慰自己這是因為內容銜接問題,所以雖受了刺激,但也不至於太難過。但在我數學終於不影響我總分的時候,我的語文仍然萎靡不振,我不是很熟悉這裏分析文章的方式,內心也很厭惡分析時出現的“國民黨反動派”和語文書上過多的灌輸政治教育內容的文章,再加上常寫半簡半繁的錯字,雖然老師一般會很仁慈的不扣我分,但我的語文成績總是和優秀的同學差十分,在初中0.5分就可以差一個名次的時期,我又破了一次紀錄,班級二十幾名。這次刺激是很大的,後來我似乎真的有認真過一段時間,然後進步到了11名的樣子,從此,我成績也不是一直那麼糟糕,半年裏把數學跟拼音補了一下,一年內習慣了這裏的語文思維和答題技巧,成績也就恢復了正常軌道,但卻從沒有拿過第一和第二名。我那令我臉紅的幼稚想法在我入學半年後已經完全被事實和現象所消滅,我發現這裏的孩子和臺灣的一樣優秀而更加刻苦。

事實上,在我一入校後,我那曾經過於驕傲的想法就已經消失。開學的第一天就有人親切的幫我關上我沒有見過的特殊窗戶,我認識了很多的朋友,當他們發現我是臺灣人時,他們對待我都是如此的親切,沒有絲毫的敵意。我發現我們是一樣的,有一樣的膚色,有共同的語言,都受中國傳統的影響,關注相似的問題,卻可以分享不一樣的生活經驗,交流不一樣的思想,他們同我故鄉的朋友們一樣可愛,我很快融入那個新環境,並結識了王微微、許薇薇兩位好友,但也許因為跟他們整日形影不離,也就沒機會跟其他同學有更深刻的交往。往後的人生中更發現知己難求,現在已經覺悟,一生中只要有一兩個知己就應該知足,而我有兩個以上,所以更要常樂。

之前有提及我的個性收斂很多,其實是刻意的。初到新地方,我不想給別人留下不好印象,特別是臺灣人的不好印象。我讓自己變成一個“斯文”的女孩。

小學階段我是兩面派,在老師面前可能比較“乖巧”但課後就完全是不同形象了。在課外我很活潑,跟同學的關係也很好。一下課就跟班上男生沖到操場玩躲避球;跟別班的同學比賽誰能跑得更快搶到操場盡頭那唯一的四個秋千,雖然一般我是最後跑到的幾個,跑得快的男生會有風度的讓出來,然後大家一起輪流分享閉上眼睛感受蕩得高高的刺激感,然後在上課鈴響時再一群人意猶未盡的一起跑回去;在小學的時候大部分的時候看到我可能都可以看到我咧開嘴露出牙齒的微笑或不顧形象的哈哈大笑,即使是全班被處罰的時候,我們可能也會在背後狡黠的偷偷笑著一起受罰,有時在飯後刷牙時偷看旁邊也在刷牙的同學被發現後也會相視的會心一笑;在每次班級集體打水仗時全班的瘋狂尖叫也是令我難忘的。我懷念那時候無拘無束的情感,想笑就笑想哭就哭,可以如此真實的表達自己的喜惡,況且大多數時候是沒有讓我想哭的機會的,因為快樂的事會緊接的發生在不快樂的事情之後,讓我沒時間為他們難過歎息。

到了初中,我想偽裝自己,不想讓別人覺得我那麼“瘋”,也許是因為不熟悉,而在陌生人面前的防備之心,或更多的是想讓別人對自己留下好印象。反正,我開始比小學時更加的注意別人的眼光,不再單純的為自己的喜惡做事,也許,這反而是一種成熟的表現,一種犧牲了自己單純的情感,為了進入不單純的社會所必需的情感。我很少再哈哈大笑了,在同學面前,我一般是像個淑女般的微笑,也許的確給同學和老師留下了有禮貌、文靜、乖巧的好印象,但不久我就原形畢露,到初二就讓自己不再那麼拘謹,但此時,我再也回不去過去那純真年代了。

初中時很乖的聽母親的話,不要讓其他事情影響學習,曾經很無情的傷害了一個人,高中時又是,如是者三,自覺得罪孽深重。但初中萌發的另一段情感竟然延續至高中,在高中間斷經過種種困難險阻,高三終於開了一朵小花,而且走到了現在,是否會結果不知道因為要走的路還很長,但這段已經經過相識8年的感情令我格外珍惜。他是初中的物理課代表,老是假傳老師的聖旨叫我去辦公室批卷子,在偷偷喜歡我一年後我偶然聽見所謂風聲,遲鈍的我萬分驚異,但我們都當作什麼沒有發生,繼續完成屬於我們這個階段的任務——中考,只是在不小心相視的時候會臉紅的把頭轉開,好像全世界只有我們兩個人知道彼此的心意。

二零零年的夏天,我又畢業了,意外地我也考取第一志願,離開葛江,進入了同一所高中——昆山中學。九月,開始了高中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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